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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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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爾芒隨後才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大澤議會與大澤王室尊重且敬佩生命神殿救死扶傷的職責,這半月必清除方圓百裏範圍所有的違建物,曾屬於生命神殿的藥田都將歸還。”

“撥給生命神殿的研究款項也會按照八年前的標準補足,只是目前整理國庫還需些時間,款項也許會遲到兩到三個月,請謝主祭司海涵。”

他話中沒有反駁,甚至都沒有提及方才周陽提出的“友好互助”,只是語氣真誠地在闡明議會方針的同時,句句直指神帝殿與弘興帝這些年觸及申明神殿利益的荒唐事。

生命神殿收容治療的患者數量非常龐大,穩定的藥物供應來源是必需的,因此他們長久以來都有在附近沃土上經營藥園。

結果弘興帝一被石斷雲扶上位,就開始縱容那些在政治洗牌中崛起的“新貴”胡作非為,侵吞了他們大量的藥田。

失去了藥園的穩定供應,生命神殿要維持藥材庫存就唯有從外部購買。

但時勢越來越混亂,加上中間商哄擡,他們在此上花費的金錢竟是比原本的種植成本漲了四五倍,有時候一些珍貴藥材甚至是有錢都找不到賣家。

而且弘興帝和後來建起的神帝殿不但動他們的田,還要動他們的錢。

本來生命神殿就不是個盈利機構,他們收取的診金能抵上物料成本就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人力成本、教育成本、研究成本等,都需要依靠大澤王國政府的撥款,以及其他兩國、民間機構的捐款來維持。

然而弘興帝大肆揮霍兩年多後,發現國庫入不敷出了,就一邊增加賦稅一邊壓著撥款不發,居然還說什麽“那些療愈師專心幹活不就行了,要那麽多錢幹嘛?孤就該讓他們學習學習什麽叫清心寡欲”。

——去你爹的清心寡欲。

望月帝國和百黎聯盟倒是還有些良心,沒有斷掉捐款,但神帝殿把控了三國政治經濟,跨國的大額錢款流動必須經過他們的手。

於是等捐款到了生命神殿這裏的時候,就已經被刮掉了至少三分之一。

以懸壺濟世為己任的生命神殿又不能將診金漲太多——數年動亂之下,本來就已經有很多人沒錢治傷看病了。

於是生命神殿高層,尤其是謝鴻本人簡直就是愁腸百結,欲哭無淚,夜不能寐,差點禿頭,還不能在前線療愈師面前表現出來,以免影響士氣——實在是苦逼到家了。

阿爾芒這話一出,周陽立馬聽出了他的暗示,臉色當即一黑,卻一時也找不到詞來反駁,或者說這事本來就沒法反駁,只能補償。

但阿爾芒本來就是帶著議會決定好的補償來的,而周陽現在失去了在大澤王都的勢力,要開出補償條件還得讓駱蘭瑯請示神帝殿才行,不然難道要他自己掏腰包嗎?

他的腰包雖然肥,但也沒肥到能養一座生命神殿的程度呀!

而生命神殿高層雖然苦逼,但聽了這段直擊苦逼內心的話語之後,依然很能端得住,沒露出半點真實情緒來。

位居生命神殿苦逼之首的謝主祭司維持著溫和禮貌的微笑,分別朝周陽和阿爾芒拱了拱手,道:“那,謝某就代表生命神殿,感謝神帝殿與議會了。”

周陽一楞:“???”

隨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阿爾芒所說的話完全避開了他開頭那段裝模作樣的“友好互助”。

與神帝殿維持友好互助的關系,和接受大澤議會歸還藥田補足撥款,這兩者之間有沖突嗎?

從表面上看來,完全沒有!

但事實上,它們卻又是不相容的。

一來駱蘭瑯和周陽所謀的可不只是生命神殿單純的“友好互助”,是“為虎作倀”才對;

二來那些侵占沃田的新貴中也有與神帝殿關系密切者,其中利益鏈條盤根錯節,動到他們本來就是被視作與神帝殿作對的行為。

但即便是神帝殿那群人渣,上了位之後就開始要面子了,一般都不會把這種齷齪事之中的關竅言明。

於是幹壞事還要面子的後果就是,周陽自以為動作優雅地踩了個氹,阿爾芒和謝鴻一人一鏟子把氹挖成了大坑。

“友好互助”是他提出來的,一旦反悔就是他這一方理虧。

但兌現是不可能兌現的,“友好互助”是一個定義相當模糊的詞,往後神帝殿提出什麽實質性要求的時候,生命神殿完全可以以能力不足、違反道義等理由婉拒。

但敵對侵害又絕對不在“友好互助”的範疇之中,大澤議會已經承諾歸還藥田撥足款項,生命神殿對神帝殿本就別無所求,只要不對他們下手坑害讓他們安安穩穩地治病救人就足夠了。

也就是說,這“友好互助”一旦兌現,生命神殿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周陽咬牙切齒地心想。

“既然你們不要臉面,那我也直說便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轉向坐在大祭司座位上的趙綺雲:“不知趙姑娘可願再度統領生命神殿?”

阿爾芒和謝鴻拿他的場面話來坑他,他就幹脆破罐子破摔不要面子了,直接將離間計的核心部分扔了出去。

他當然不是真心要拉攏趙綺雲,畢竟趙綺雲已經旗幟鮮明地站在了阿爾芒那邊,他只是在用趙綺雲來給謝鴻施加壓力。

他都說到這地步了,作為談判場上除了神帝殿和生命神殿外的第三方,代表議會的阿爾芒自然也理應開口表態。

但他只是一如方才那般,看起來相當無害地,朝生命神殿幾位高層溫和有禮地說道:“議會尊重生命神殿的決定。”

於是焦點完全集中在趙綺雲這對師姐弟身上。

坐在他們旁邊的剩餘兩名大祭司海茶和衛東川用盡畢生功力繃著臉:媽的,好想笑,為什麽都在看這邊?!

只見師姐弟倆緩緩側身,相對而視。

趙綺雲:“師弟啊……”

謝鴻:“師姐啊……”

這開頭的一聲呼喚,簡直仿佛溫柔又深情的情人低語,但接下來的爭論就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爆發——

“師弟這些年間將神殿治理得井井有條這主祭司之位理應屬於師弟從一開始就理應屬於師弟才對!”

“不不不師姐在此前已經完美撐持了生命神殿十四年師弟我不過是狗尾續貂這些年神殿裏憂患遍布急需師姐回歸整治一番哪!”

“這遍布的憂患必然是我才德欠缺留下的沈屙師弟既已接手相信定是十拿九穩手到擒來!”

“師姐可是經過全殿選舉受過老師承認的主祭司怎有可能才德欠缺這崇高的位置本來就應該是師姐榮耀與冠冕……”

趙綺雲“砰”地一聲拍桌,大義凜然道:“那必然是全殿上下和老師集體眼瞎我今天就要徹底糾正這個錯誤還生命神殿一片清霽!!!”

……

周陽、洛倫佐:“???”

怎麽跟想象中的不一樣?!

衛東川和海茶這兩位大祭司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爾芒也在笑,或者說他一直都在保持微笑,只是此時笑得格外真心實意格外歡樂。

朱以彤比較矜持,她捂著嘴,但整個肩膀都在抖。

而章閑倒是沒有笑,她專註於嫌棄周陽和洛倫佐那倆蠢貨了。

——別人搞離間,你們搞離間,看看你們搞出了個什麽玩意兒?

挑撥之前,先了解一下你們的目標好嗎?

本來就並非所有人都會沈醉於權勢,況且生命神殿主祭司這個位置也算不得什麽權勢,它所代表著的是日日夜夜的勞碌和沈重的責任。

那對爭論不休的師姐弟倆突然調轉矛頭,指向了衛東川:“老衛,不如……”

衛東川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正色道:“我【嗶】你【嗶】。”

師姐弟倆又轉向海茶,這次他們還沒開口,海茶就開始伸手要從兜裏掏家夥,一邊還佯裝疑惑地:“嗯?”

趙綺雲和謝鴻:“……”

“夠了!”駱蘭瑯突然揚聲喝道,剛才氣氛格外活躍的場中突然靜寂,謝鴻和趙綺雲也停下爭吵,並肩齊齊看向她。

使人就範的手段總結起來無非就“威逼”和“利誘”兩種,為保持雙方的體面和長期的合作,利誘時常是更受青睞的。

方才那出離間計是周陽和洛倫佐想出來的,駱蘭瑯其實本也不怎麽看好,但她亦想不到還能有什麽“利”能夠引誘生命神殿了,加上也不想再與周陽爭吵,便幹脆放手由他們去一試。

但現在眼看他倆都要把神帝殿的臉丟到闊海幽崖了,駱蘭瑯唯有親自站出來——利誘行不通,那威逼還不行嗎?

她剛要開口,阿爾芒便插話道:“剛才洛倫佐先生丟了他的大祭司之位,連個響都沒有聽到。”

洛倫佐被踩到了痛腳,表情看著像要吃人。

“不過沒關系,神帝殿內怕死的人太多,像他那樣的‘人才’不愁找不到下一個依附對象,”阿爾芒說:“那麽駱大主教又想丟掉點什麽呢?要知道,您已經輸掉了大澤王室。”

其實原本真正掌控大澤王國中央權力的人是周陽,雖然輸掉手頭勢力一點都不光榮,但也不是可以隨便任由他人“認領”的事跡。

本就因計謀失敗而躁怒不安的周陽聞言眼神又陰郁了一分。

仿佛只是無意間順口帶過,卻達成了精準打擊的效果——看啊,這樣的才叫挑撥離間好嗎!

阿爾芒語調從容而溫和地繼續說道:“不知您還有什麽底氣能讓生命神殿屈從,還有什麽資本讓神帝殿容納?”

“我想,您應該給神帝殿的同僚發過求援通訊了,那麽,不知援軍是否已在路上了呢?”

駱蘭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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